地处北疆边陲的黑龙江省东宁市三岔口镇的边境线上,一条几十米宽的中俄边境通视道(注:为使陆地国界保持通视,在陆地国界两侧一定宽度范围内开辟的通道)在山间轻展着身躯。远远望去,路的尽头直接跟远山挽上了臂膀,仿佛伸手就能够到湛蓝的天空。
这条通视要道,是三岔口边境派出所民警巡边时的主要路线,也是护边员韩淑秀走了50年的巡边路。
我们的车沿山道一路前行,行至一处不知名的山脚下,停在了三间土坯房前。
“嘎嘎嘎……”不歇气的鹅叫声中,一位身材中等、眉目慈祥的大娘推开屋门,眼含笑意快速向我们走来。三岔口边境派出所所长孙荣波介绍说,这就是韩淑秀韩妈妈。
“路上不好走吧,快进屋!”韩妈妈有些歉意地抽回刚和我握上的手,“手上都是面!”
一进屋,只见厨房蒸气氤氲升腾,灶火正旺,噼啪作响。
“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我话音未落,韩妈妈就接上了话茬:“麻烦个啥,你们撇家舍业到东宁守边境,我有义务照顾好你们。”
取面皮、填饺馅、捏严边、摆盖帘……孙荣波像回到家一样,和韩妈妈亲热地聊家常、谈工作。
“说实话,刚开始没考虑过啥护边的事,是派出所民警让我们懂得了守边就是守国的道理。”1971年5月1日,韩妈妈把家安在了这里,常来屯里巡边的派出所民警李钟健曾语重心长地对她说:“你们住在这里,就有义务协助派出所守边护边,边境安全稳定了,才能安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。”
韩妈妈把李钟健的话记在了心上,从那时起,她就在派出所带领下担起了护边重任。
吃过午饭,韩妈妈像往常一样做着巡边前的准备。拿起一个绿色挎包,韩妈妈放进十多份护边宣传单,又找来一把钳子和几根粗铁丝塞了进去。老人解释道,边境线上的铁丝网有时会因为野生动物冲撞损坏,这时钳子和铁丝就能派上用场了。
“苦吗?”我问。
“开始时觉得有些苦累,大山里地广人稀,感觉孤单寂寞,挨冷受冻、日晒雨淋更是常有的事。但时间久了,也就习惯了。”
“险吗?”
“在山上呆久了,难免会碰到一些事情,但我们不怕!”韩妈妈轻描淡写地说,50年来,她在巡边时多次近距离遭遇黑熊、野猪,甚至听过虎啸,好在每次都是有惊无险。
山上的危险,不仅来自野兽,更有自然灾害的威胁。
有年夏天雨水较大,韩妈妈巡边后准备返回时,遇上了涨满水的河。她挽起裤腿准备蹚过去,结果被湍急的河水卷进了河里。水很深,她只能尽量将头探出水面。顺着水流冲出去500多米远,韩妈妈瞅准机会拽住岸边树枝,使出全身力气爬上了岸。那次,她浑身多处被刮伤,回到家里时像个泥人一样。
“太深的大道理讲不出来,但我们都懂得有国才有家。”韩妈妈自豪地说。这些年,在移民管理警察的指导下,她劝返了十多名险些误越国境的外地游客,制止了30多起企图非法狩猎的行为,也修复了不少破损的边境设施……在她心中,能为国家做些贡献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。
“这张是我家二小子结婚时民警王希林来参加婚礼的合影,这张是民警崔长松到山上执勤时和我们一起拍的照片……”我们盘腿坐在炕上,一起翻看着韩妈妈珍藏多年的相册。
斗转星移,转眼间韩妈妈已经和派出所民警结缘50年。李钟健、叶立文、刁来义、崔长松、王希林、李博……她清楚地记得他们的名字。
由于村屯地理位置偏僻,每年春秋采集期和冬季狩猎期民警都会到山上驻勤。没有警务室,韩妈妈就把西屋腾出来供他们食宿,工作任务重的时候,一铺炕上曾睡过十多号人。
冬天雪大,民警的衣服经常会被雪水打湿,韩妈妈就架起火炉,一件一件帮他们烘干;民警常年在山上执勤,难免会患上一些小毛病,韩妈妈就四处淘弄偏方,力所能及地帮民警解决问题……
而每当农忙时节,民警们也会利用业余时间赶到山上,帮助着老两口干农活、劈木柴、垒鸡窝……
从橄榄绿军装到藏青蓝警服,50年间,三岔口边境派出所民警换了一茬又一茬,但韩妈妈家的“护边驿站”一直都在。如今,她在房前隔街翻盖了三间大瓦房,无偿提供给派出所当作警务室。
“这回孩子们住得更宽敞了,工作起来也能更方便。”看着民警在警务室里忙活的身影,韩妈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“家门口就是边境线,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,已经离不开这里的山山水水了。”韩妈妈的子女如今都在县城成家立业,争着要接她和老伴去城里享福,但她却执意留在屯里生活。她说,不仅离不开山里清甜的空气和闲适的生活,更离不开坚持了几十年的护边事业。
青山不改,边关稳固。远离城市喧嚣的大山深处,韩妈妈和她的“护边驿站”正续写着戍边亮色和警民深情……
(作者单位:黑龙江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牡丹江边境管理支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