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千惠

　　立春过后，便是雨水。

　　不是江南顺着屋檐缠绵的雨丝，不似夏天阵雨与惊天动地的雷声，更不同于秋雨的涕泪涟涟，春天伊始的雨，悄无声息地，如杜甫所写，尽数在于一个“润”字。

　　蜀地的雨，大多夜来滋长。傍晚暮色四合后，街道人影渐渐稀疏，雨便不紧不慢地来了，一丝一弦荡在空中，悄悄潜入，熨帖着梦境。一场温吞的春雨，抚慰了一冬沉睡的种子，消散了春节的烟火气，冬日的尾调也随之戛然而止。盆地周围的山峦被蒙蒙细雨笼罩，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，此刻的春雨像母亲在唤醒孩童，轻启双唇呢喃，山便翠绿朗润，嘉陵江岸柳摇风动。游人寄此景于天地间，是心境踊跃，想要快然消散冬日局促于一室之内的逼仄感；是舒然宽阔，想要推窗展目舒眉亲近自然。

　　“一场春雨一场暖”，二月是属于南方的花开水暖。在北方求学时，我总会惦念故土的春天，在离家4000公里的地方，望着苍茫的旷野、高大而光秃的枝干、摧枯拉朽的狂风，脑海里却是遍地的油菜、纷飞的蜜蜂，是渡船的竹桨推开嘉陵江，水波一层层漾开，是万籁俱寂间，日光倾倒，春意融融。那时，我是背井离乡的游子，念着“春风又绿江南岸，明月何时照我还”；此刻，我是寄情山水的归人，望着微润的土膏，呷一口春茶。彼时之我不同于此时，所隔的仅仅是一场春雨，也是四年春风都吹不散的乡愁。

　　“随风潜入夜，润物细无声”，春雨是看不见的，却默默向人间奉献，如同刚过完春节，当春联上红色还未褪时，就匆匆与家人简短告别奔赴各个岗位的普通人。列车越是往前，脑海里越回味起一帧帧画面：孩子的笑脸、端坐的长辈、红包上“恭喜发财”的字样……他们身上或许还残留着爆竹的硫磺味，鞋子上或许还残留着雨后泥土的腥味，越是寒冷越是坚守，他们如春雨般，破开一冬的萧瑟与寂寥，浸润人心。

　　有了这样的“春雨”，才有春天生生不息的温柔与希望。

　　我抬头望向无端天际，鸟群在朦胧细雨里徐徐掠去；仿佛人生也似候鸟，为了生活从一个地方往另一个地方迁徙。

　　但雨润新绿，此时是遗忘寒冷的时节，我们应带着春雨的期冀，朝春天去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南充市嘉陵区人民法院）